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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媵妾

 

玉门关开战已有十余日。

大多数时候,肖娈在祠堂中跟着阿姐祈祷,祈愿父兄和军士的凯旋。其余时间,她喜欢在房间里摆弄她的小匣子。这个匣子里有父亲、母亲、哥哥和阿姐送给她的礼物,既有漠北王庭贵重的钗环金饰,也有朔州城街边的小玩意,她都小心地收存起来。

一直到第十七日,边关终于传来捷报。羌族军队节节败退,被逼至王都,羌国国君写下降书,归附大郢,至此,玉门关一役郢军大胜。

庆功宴后,肖娈就没怎么见过哥哥。阿姐说,他打仗累了,要多休息。肖娈还是放心不下。

她去瞧他时,袁大夫正给他换药。他肩背上刀口很深,触目惊心。

哥哥看见她出现有些诧异,这时想遮掩伤口已经来不及,他只好嬉皮笑脸地问小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肖娈却转头看袁大夫,忧心忡忡地问他,哥哥是不是要死掉了。

袁大夫赶紧说叁小姐不要讲这种不吉利的话,世子的伤只要静养两个月就能好了。

她又问会留疤吗,袁大夫犹豫着说可能会。

哥哥右臂上已经有一道很长的伤疤,是叁年前在围场为救她而留下的。那时野兽闯进围场,哥哥挡在她身前,右臂被撕咬去一大块血肉。很长一段时间,他的右手都拿不稳弓箭。

看她蹙着眉头,哥哥掐了一下她脸颊笑说他又不是女孩子,留疤也不要紧的,倒是她的脸快要皱成小包子了。

又过了一日,皇帝派来的使者到了侯府,宣读天子的旨意。于是叁日后,收拾齐整,肖娈便跟随父亲、哥哥、阿姐动身前往京城,同行的还有家族中的许多人。

此行山水迢迢,先行陆路,又经水路。

肖娈忍不住问阿姐,我们还会回家吗。阿姐说此行只是随父兄进宫接受天子的封赏,并非要在京中长住,等事情结束了就会回去。

路上也有好玩的事情。比如经过登州时,码头有一个卖药的波斯商人,肖娈花几百两银子从他那里买了几瓶去疤的膏药。

哥哥知道了之后小小地嘲笑了她一番,说小孩子的钱果然好骗。尽管如此,他终于还是屈从于她,允许她每天过来为他涂这一款药膏。

有一次,她在哥哥房间里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他柔软的大床上。

她感觉枕头有些硬,移开枕头,竟发现底下压了一本小册子。

册子里有很多画儿,画里的人都赤身裸体缠抱在一起。

他们抱在一起做什么呢?是在做一种游戏吗?

肖娈带着疑问找到兄长。他在外间的小榻上睡着了,窗子留了一条缝隙,明明暗暗的月光随着江风吹拂在他脸上。

肖娈看了好一会儿,最终也没有吵醒他。

半个月之后,肖家的船队终于到了京城。

父亲、几位叔父、哥哥都受到了天子的封赏——官衔、田地、府邸,肖娈也随阿姐受诏入宫面见皇后。

皇后拉着阿姐的手,问起从前的许多事。阿姐的母亲周夫人本是太仆寺卿家的嫡出女儿,是皇后当年的闺中密友。

周夫人去世第七年,父亲娶了肖娈的母亲作续弦,可惜生下肖娈两年后也离世了。

皇后与阿姐说了许久的话,久到肖娈差点歪在椅子上睡着,最后她只记得离宫时,皇后给她们姐妹俩赏赐了许多礼物,装了满满一辆马车。

肖家在京城的官邸住了一个月。肖娈每天都去书房找父亲,询问返家的时间。朔州家里有她养的小马和小鹦鹉,离家太久了,她放心不下。

父亲总安抚她说很快回去,在初夏之前就回去。

可是暮春的某一天,父亲喊她去书房,面色凝重地告诉她,她要随阿姐一起嫁给当朝太子了。

这是郢朝的旧俗,贵族女子出嫁,需要同族姐妹陪嫁,称为媵妾。

虽是旧俗,但近百年已渐被摒弃。此番天子旨意却是写明了要她陪嫁,父亲也没有办法。

家里的所有人很快知道了这个消息。照顾肖娈长大的奶嬷嬷伤心得几乎昏死过去。

但是没有人料到世子对此事会有那样大的反应。有下人看见世子爷闯进侯爷的书房,之后书房里传出争执的声音,瓷瓶的破裂声混杂着世子爷的质问,他说你怎么能让小娈给人做妾呢。

后来侯爷也动了怒,让军士把世子关起来,打得皮开肉绽。再后来世子的一位叔父带着一批人马,押着世子先回了朔州侯府。

肖娈不知道这些事情,父亲告诉她,朔州营房失窃,哥哥和叔父肖成要赶回去处理军务。

那年秋天,肖娈随阿姐一起嫁进了东宫。虽说是嫁,但肖娈还未及笄,只是走个形式,只有阿姐真正做了新妇。

太子不在的时候,阿姐时常叫她过去说话,就像从前在家里一样。

言谈间阿姐不时提到太子,说到他的喜好、他的脾性,满目都是爱意。阿姐婚前没有见过太子,但太子温柔沉稳,相貌清俊,是一个几乎挑不出错的丈夫。阿姐爱上他也是很寻常的事情。

肖娈并不经常见到太子,他总是很忙碌。偶尔见到他的时候,他会笑着问她在东宫住得惯不惯,喜欢吃什么玩什么,让东宫的小厮给她采买。

肖娈不好意思麻烦他,总是摇了摇头说没有什么想要的。她心里总是觉得太子是她的姐夫,不是她的丈夫。她是他养在东宫的闲人,不应该过分麻烦主人家。

但是每一次两人打完照面,过后肖娈总会收到太子遣人送来的礼物,大多数是宫里赏赐下来的精致玩物,偶尔也有些民间铺子的小玩意儿。

奶嬷嬷看了调侃说,太子爷拿良娣当自己闺女养呢。

阿姐在婚后第二年生下了嫡子,再加上太子当她是小孩子,肖娈觉得形势一片大好,计划再过一两年,向太子求了恩典,悄悄放她回家去。

她在东宫的第叁年春天,某一天在花园闲逛的时候,又遇上了下朝回来的太子。

他问上次送的风筝喜欢吗。肖娈不假思索地点点头。

柳絮吹落到她肩上,太子抬手为她拂去,这时他忽然凑近她说,小骗子,明明一次都没放过。

如愿见到她一脸错愕,太子带着下人走了。

尽管事情似乎已经朝着脱轨的方向发展,那年生辰,肖娈还是斗胆向太子提出她的愿望。

太子好脾气地笑一笑,说你趁早死了这份心。

肖娈的心凉了半截,连礼仪都顾不上,气急败坏地质问,“你又不喜欢我为什么不”

太子拿糕点把她嘴堵上,“没有的事。”

她十五岁那年,有一次,太子带她和阿姐入宫见太后。

太后年纪大了,那时已有些糊涂,时常认不清人。她见了肖娈,拉着她看了又看,说你怎么到京城来了。

太子哭笑不得跟老人家解释,他说祖母,这是孙儿的良娣。

太后说他胡说,这分明是传闻中那个漠北第一的美人。

肖娈的母亲出身漠北王庭,曾是漠北最美的王姬。她先后委身两位贵族,后来漠北战败,她作为战俘被送给战胜方的主帅,肖娈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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