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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沈鸢吸取了头一次的教训,每回煲完汤,都会自己先盛一小碗起来试试味道,待确认鲜味、咸味皆无差错之后,方才敢将鱼汤盛起,装入食盒。

她识趣地没去卫驰面前碍眼,而是求了福伯帮她送去主院。陈伯本就可怜沈鸢的遭遇,加之郎君身边确实一直没个可心的人照顾,沈姑娘身份特殊,又是个知书达理之人,郎君既已点头让她住在府中,这等送汤的小忙,他没理由不帮衬一把。

然三日过去,郎君对此毫无反应,既没有出言拒绝,也没有打开动过一口,且这态度不仅是对汤,连带对府中住的沈姑娘也是如此。福伯也不知郎君的心思,只觉得郎君的心好似冬日将要结冰的湖面一般,冰冷坚硬,无波无澜。

好在他只应承了沈姑娘三日,今日是第四日了,他只能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帮衬,其余的便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

傍晚,雨仍未停歇,卫驰一身黑色锦衣,顶着寒风骤雨,从外头策马回府。

将缰绳交给府上侍从后,卫驰径直回了主院,雨势不小,卫驰没有打伞快步而行,待踏入院中之时,方才看见廊下打伞披着斗篷的少女身影。

面颊鼻尖被风吹得微红,鹅黄斗篷上沾了些许水珠,一看便知是等候许久。想起前几日送来的汤,卫驰大致猜到她的来意,他早已言明不需她如此行事,没想她却仍是如此。

沈鸢原本立在廊下,进屋的必经之路,然此刻见卫驰停步不前,只举着伞,迎上前去:“将军安好。”

卫驰冷冷看她一眼,没动,也没应声,似乎对她的不识趣略感不耐。

沈鸢只当没有看到,若是从前,她自然不会做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然自沈府出事以来,她所遭受的冷眼、白眼、又或是其他挑逗流连的目光,不计其数,卫驰眸底的区区冷淡,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

沈鸢举着伞,努力踮起脚尖,只因卫驰的身量比她高出许多,想为他遮蔽风雨,只能如此。

卫驰瞥了她一眼,鼻尖嗅到她身上若有似无的淡香,这样近的距离,他能清楚看见她冻得发红的鼻尖,还有沾了雨珠的发梢,细雨微风之下,更显楚楚可怜。

原本想说的话未说出口,卫驰默了一瞬,伸手去握她吃力举着的伞柄。

沈鸢没想到卫驰会突然伸手过来拿伞,手上力道没松,反倒还握得更紧了些。

“松手。”

男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沈鸢侧了下头,待感受到臂上力道渐小之后,便立时松了手,转而去提被雨水打湿的裙摆。

不过几步的距离,踩着湿漉的青石板道,两人很快行至廊下,卫驰收了伞,却未推门,他觉得,有些话需得再同沈鸢强调一次才行。

“将军勿怪,阿鸢今日并非是来送汤的,”猜到卫驰想说什么,沈鸢便先他一步开了口。

卫驰没有说话,只仗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伞上的水珠顺着外延滴在脚边,静待对方继续往下说。

“而是送药。”言语间,沈鸢缩在斗篷中的另一只手伸出,手中拿着包裹,便是她口中所言的“送药。”

衣衫发梢皆沾了雨水,怀中药包却被保护得很好,不得不说是用了心的。

卫驰瞥了一眼,却是没接。一来他身上的伤需对症而医,而非随意用药,二来他不想领她的好,否则这样的事情,会一而再再而三。

“你可懂医?”卫驰冷冷问道。

沈鸢摇头,她虽不懂医术,但这药是她问福伯要的,和她懂不懂医无关。

“可会换药?”卫驰又问。

沈鸢再次摇头,她只知卫驰身上有伤,至于伤在何处,她并不清楚。送汤无用,她总得想旁的方法,而非坐以待毙。

“回去,我早同你说过别做无用之举,”卫驰将伞重新交回到沈鸢手中,“这话我不想再说第三次。”

沈鸢却是不接,来之前,她便已料到自己卫驰会是这般态度,可她今日既主意来了,便不能三言两语被打发走。她张了张口,原想解释这药的来处,然话未出口,却听见一道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禀郎君,叶家叶嵘来府拜访。”福伯踩着雨水一路疾行,说话声音却比他步子更急,待进了院门才看见站在廊下的两人身影。福伯噎了一下,已到嘴边的半句话没说出口,脚步也停了下来。

卫驰看一眼福伯,又转头看向沈鸢,神色不明。

沈鸢今日本想着不论如何都死缠烂打到底,然此刻卫驰遇上其他更紧要的事情,她自然不可打扰。她咬了咬唇,伸手接过纸伞。

“叫他在外头等着。”卫驰的目光从沈鸢面上收回,“我出去见他就是。”

◎香囊◎

将军府大门外,叶嵘翻身下马,立在门外。卫驰既叫他在外头等着,他便等着,他本就没有要入内的意思,叫他觉得自己失了礼数,事情还更好办些。

待见到卫驰大步而来的身影,叶嵘方才踏入门内:“卫将军如今风头正盛,我就知道,若想邀你去趟叶府,得我亲自来请才行。”

卫驰放慢脚步,在距离叶嵘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叶兄何必如此,你知道我躲得是谁。”叶家长子叶嵘同卫驰同岁,但比他大上几个月,两人幼时常在一道玩耍,卫驰依幼时习惯,唤他一声兄长。

“便是知道,我才特意来此堵你的,”叶嵘拍了拍落在肩上的雨水,“还不是因为你回绝了府上邀约,婉怡在家中闹得厉害,父亲不让她出府寻你,她便想着法子缠我,我这个做哥哥的无法,只得亲自来此讨你一个口信。”

“叶府,你去是不去?”

卫驰唇线绷紧,并不应声。

看卫驰的态度,叶嵘便已清楚他对叶婉怡的态度了,他轻叹了口气,无奈道:“婉怡的性子,你也知道,自小被父亲骄纵惯了,前几日听闻你送了东西,却不肯来叶府,便在家吵闹了整晚,父亲也跟着被搅得不得安宁。原本圣上赐婚后,她消沉了一段时间,也就过去了,谁想沈家竟出了事,如今你又是孑然一身,婉怡那傻丫头可不又动了歪脑筋。”

“我知你对她的态度如何,可她不知晓啊。就算我这个做兄长的求你了,今晚你来叶府见她一面,对她冷言冷语也好,恶语相向也罢,总之你让她死心便是。”

话已至此,卫驰若再推辞,恐怕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他微微颔首,冷淡道了声“去。”

“事不宜迟,我可不想再被人扰了,你这就同我一道前去?”叶嵘虽见了卫驰点头,但仍是担心他反悔,毕竟从小到大,他对妹妹叶婉怡的冷淡态度摆在那里,也就是婉怡那傻丫头自己看不明白,仍是对他死心塌地的。

“容我回府换身衣裳再去,”卫驰语气淡淡,“难不成你还怕我跑了吗?”

叶嵘看了眼卫驰被雨打湿的衣衫,他了解卫驰的性子,言出必行,也不再做纠缠,只道了句“叶某先行一步,府中恭候”之后,随即翻身上马,扬起手中马鞭,策马先行。

马匹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街尾。卫驰收回目光,往主院方向而去,方才所言非虚,他身上旧伤尚未痊愈,不能长时间浸水,方才被沈鸢耽搁了片刻功夫,此时又在雨中来回走了一趟,换衣服事小,给伤口换药才是紧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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