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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段奚也知自己办事不利,事情禀报完毕,他上前几步将长案上的画像收回,这画像虽糙,但总好过没有不是。画像卷起的同时,卫驰却是先他一步将长案上的画像拿起,折好:“画像之事我来想办法,两日之内,定要将人擒住,否则军法处置。”

段奚抱拳:“属下领命。”

毓舒院中,沈鸢正在执笔作画。

羹汤、药草、香囊……送过去的东西不少,却没一样是和他心意的。思及昨日卫驰对她的告诫,沈鸢觉得在没想到更好的办法之前,还是别去他面前碍眼的好,故今日她未再做多余的琐事,而是叫银杏将带来的笔墨宣纸拿了出来,提笔作画。

即便如今住在将军府中,暂时不必为吃穿用度发愁,可画技不可荒废,得空还是可以画些花鸟山水去画斋售卖,多存些银钱在身,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日影西斜,天边最后一抹金黄光亮褪去,不知不觉已到了傍晚。恍然发觉夜色将至,沈鸢将刚画完的山水画作用墨色镇纸压住,只待墨迹干透之后便可卷起收好,同先前一样,另找时间拿去相熟的画斋将画装裱售卖便可。

墨迹尚未干透,屋外夜风渐起,沈鸢行至窗边,刚想抬手将半开的窗牖阖上,便见银杏从外头快步而归。

沈鸢伫立窗前,关窗的手上动作一顿,寒风趁势而入,吹起她的一头墨发,飘飘扬扬。

因昨日卫驰的古怪行径,使得沈鸢心中有些不安,她才刚住进卫府,同卫驰交集甚少,若他心有所属的话,沈家之事他断不可能出手相助。

若真如此,她便只能另想办法了。

银杏得了吩咐,仔细留意主院动静,但将军府中的下人皆行为规矩,没有丝毫懈怠,即便近来银杏同他们逐渐熟络起来,也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一来是将军府中下人嘴严,另一方面也是卫将军此人真没什么事情可以打听。

她听得关于卫将军最多的一句话便是:卯时起身,每日练武至少一个时辰,风雨无阻,从不间断。银杏听着只觉疲累又无趣,但姑娘吩咐下来的事情,她不敢懈怠,只时常在厨房、后院转悠,见到何人有事便主动帮上一把,即便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在将军府中让人看得顺眼,也是好事一桩。

果然,就在方才,她在主院外打扫落叶之时,就看见福伯行色匆匆地从主院出来。

“画像、画师、一日之内……”银杏将自己方才听到的话语断断续续说了出来。当时她站得太远,只听到些只言片语,虽不知具体事宜,但瞧着福伯的神色,不难猜出此事紧急。

“画像、画师”几字在银杏听来算不得什么新鲜事,姑娘擅画,从前在沈府时,也曾受人所受托,当过一回“画师”帮人画像。银杏不知道自己猜测得对不对,但她看得出事情紧急,故而在福伯离府之后,她便赶忙回道毓舒院中,将事情禀报给姑娘。

能令福伯如此焦急又亲自出马的事情,定是卫驰吩咐。“画像、画师、一日之内……”沈鸢将方才银杏所言默念了一遍,此事紧急,沈鸢将目光落在桌面的砚台之上,思及那日她在城门口见到镇北军封锁城门,严密搜查之事……

城门至今未开,想来那日搜捕的北狄细作还未抓到,沈鸢试图将这些事情串联起来。不论大理寺还是刑部办案,搜捕逃犯之时,常有画像四处张贴,沈鸢细眉轻蹙,觉得福伯寻找画师的目的也是在此。

卫驰要寻画师,而她刚好擅画,沈鸢凝了凝神,猜测是否准确,待她去一趟主院便知,能帮上卫驰的帮自然最好,若帮不上,能见他一面,同他说上几句话,也好。

时间紧迫,若等福伯从外头寻好画师,于她而言便是迟了。沈鸢眼波流转,只将桌上那幅吹干的山水画拿起,卷好,而后快步朝主院走去。

作者有话说:

摸摸我阿鸢,好忙,又是认真刷存在感的一天……

◎人像◎

沈鸢走在毓舒院和主院之间相连的那道回廊之上,夜风阵阵,今日上京城未再下雨,只是天气却明显冷了下来,尤其是入夜之后。

今日之事来得突然,沈鸢未及打扮,只穿着身简单的月白色衣裙,外头披了件绯色斗篷在肩,勉强能够应付不大不小的寒风。

两院间的这段路走过几回,沈鸢早已熟悉,穿过回廊,又过了道月门,便是主院。

将军府人少,入夜之后尤显寂静,沈鸢在院外稍作停顿,先是调整呼吸,后又理了理裙摆,方才抬脚步入院中。

院中没瞧见人影,远远只见主屋门牖紧闭,屋内昏暗一片,瞧着不似有人的样子,反观东面的厢房,倒是亮堂一片。

沈鸢朝东厢房行去,门牖半开,待走近后便看见书桌后卫驰站得笔直的身影。

“将军安好。”沈鸢在门外驻足,屈膝行礼。

卫驰一早听到脚步声,原以为是福伯派来传话的婢女,待听见清泠女声,方知是沈鸢。

他的第一反应是她又来送汤了?原以为她是识趣之人,没想却高看她了,待看见她手中没有食盒而是抱着卷画卷之时,才知她另有所谋。

“何事?”卫驰乜了她一眼,目光冷冽,没有丝毫请人进来的意思。

“阿鸢今日在房中画了一幅山水画作,想拿给将军品鉴一二。”沈鸢识趣地站在门外,没有进去。

将军府中规矩多,以她如今身份地位,没有卫驰点头,她不敢随意迈进他的地盘。且此地看起来像是书房,里头或有紧要之物存放,想当初给沈府定罪的那半本账簿,便是从书房中搜出的,故没有卫驰允许,她不便入内。

卫驰的目光从沈鸢莹白面上移到她怀中画卷:“你会作画?”

“会,”沈鸢点头,“幼时曾学过一些。”

“沈家嫡女沈鸢,擅绘画、擅计数、才情品貌俱佳。”卫驰脑中忽地想起这么句话来,两年前,那道赐婚圣旨初下之时,他派曾人打听沈家女性情,当时得到的便是这么一句回话。

“进来。”卫驰收回目光,重新落回桌面铺平的白纸之上,事急从权,或可让她一试。

沈鸢抬脚入内,房中央一张简朴的乌木书桌,一把圈椅,还有倚墙摆放的大片乌木书架,架上几乎摆满书册,布置简洁明了,这里确是将军府书房。

两人间隔着张乌木书桌,卫驰未再说话,沈鸢自不敢将心中猜测问出,只装模作样地将手中画卷放在书桌之上:“小女方才画了幅山水泼墨,请将军过目。”

沈鸢说完,抬眼偷瞄了卫驰一眼,见其没有抗拒之意,只缓缓将画卷开,铺陈在书桌之上。

卫驰并不懂画,只粗略扫了一眼,觉得还行,且他关心的本也不是这个。

“会画人像吗?”卫驰问道。

“会,”沈鸢回答得斩钉截铁,“不论人像还是山水,我皆擅长。”

她果然没有料错,卫驰正在寻人画像,且时间紧迫,不然他断不会主动问她这样的问题。

卫驰性子孤傲冷淡,先前她几次主动讨好和逢迎,他皆视而不见,若想同他谈情,简直难于登天,可若是能帮他办事,他或许愿意同她多说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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