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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倒春寒中的Omega

 

最开始的时候,只是一场阴冷的细雨。

冬春交际时下雨是常见的,气温忽升忽降也再正常不过。但是紧接着,雨变成了雪,当纳索钻出洞穴时,一片雪花刚好落下,融化在他的鼻尖上。

纳索被刺到一样缩了一下,茫然地舔了舔鼻子。

狼崽还没断奶,狼群狩猎时纳索就留守在巢穴里,有时还会多留下一名beta。虽然还不能跟着狼群出门,但小狼崽们已经很适应出洞玩耍了,他们也正是对世界充满好奇心和探索欲的时候,在窝里待不住,不让出去就要疯狂折腾纳索的耳朵和尾巴,还把他的身体当成探险之旅中最难翻越的山岭。

纳索宁愿让他们出去玩。

但他没有想到,狼崽比成年狼脆弱得多,而且只会叫饿、不会叫冷。

温度骤降那天,纳索没把这当回事,只在担忧刚刚开始活跃的猎物会不会减少、恐怕他们要迎来一个难挨的年头。他照样任狼崽飙出去在巢穴附近玩耍打闹,自己趴伏在一旁,时刻注意周围和天空的动静。

有两只狼崽尖叫起来。

小狼在很小的时候就会尝试在兄弟姐妹中区分等级,这是竞争的天性所在,也是第二性别分化的重要影响因素。资源不够所有同龄幼狼分配的时候,纷争会更加严重,甚至会导致最底层的幼狼被排挤至死。

纳索先是冷眼旁观了一会儿,在其中一只联合一个比较亲近的手足把另一只死死压在地上逼迫其翻身露出肚皮的时候,才发出轻微的哨响。他走过去,把带头欺压的那只叼到一边,然后安抚那只被欺负的。一舔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太冷了。

小狼崽细细地发着抖,鼻子是冰的,绒毛上覆了雪粒,湿漉漉的。他还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呜呜咽咽地爬起来,贴着母亲抱怨。

纳索又舔了他一下,心中有些不安,便发出召集幼崽回窝的声音。他叼起这只往回走,有狼崽为过短的玩耍时间不满,奶声奶气地嚎叫着抗议,有一只是一只,被纳索通通逮了回来。

小崽子,叫都还没个狼嗥样。

纳索把六只狼崽都抱在怀里,让他们吃奶,并仔细舔去了他们身上的寒意。小狼们迅速暖和起来,爪子按住纳索的肚子,拽着乳头,凶神恶煞地吮吸奶水。

纳索没有很多奶水给他们吃,他也有两天没吃到什么东西了。狼群团猎在这两天中一无所获,布莱克只抓着了几只老鼠。

小狼崽因为饥饿哼哼着,纳索舔舐着他们,把他们更深地塞到长长的皮毛里。

一觉醒来,纳索发现有三只狼崽体温偏高。

他用鼻子拱着他们,狼崽伸出爪子推他,精气神十足。纳索见他们还可以和兄弟姐妹打闹、吸奶头也很有劲,放下心来,就又躺了回去。

狼群回来的时候,那三只狼崽的体温却已经到了发烫的程度,也开始无精打采。一只连续打着喷嚏,一只鼻子在流水。

纳索不断舔舐他们,试图缓解他们的症状。一听到狼群的声音,他就冲了出去,但现实让他失望了。

没有猎物的气味,而且每只狼都显得风尘仆仆、精疲力竭,一名beta狼身上还有像是被鹿角划出的伤口。布莱克走近纳索,想亲近自己的伴侣获得一天徒劳奔波后的安慰,被怒气冲冲的咆哮顶了回去。

纳索回到窝里,继续舔舐他的孩子。没有生病的三只狼崽格外安静,紧紧依偎在一起,睁圆的眼睛注视着另一边的手足。

皮毛摩擦洞壁的窸窣声。

布莱克进来了。

他那双暗黄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憧憧如鬼,似乎有些疲惫,卧在纳索对面,两头大狼便将幼崽围在了中间。

布莱克也注意到纳索的紧张,触碰过三只发烧的狼崽,将脑袋枕在了前爪上。

纳索仍然在舔舐。

野兽对伤病,通常是没什么办法的。有些智慧而接受了长辈传承的个体会使用一些药草,除此之外,他们能做的只有保证自己吃饱,然后信任自己的免疫系统。

除了等待命运的判决,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纳索舔着舔着就睡着了。

直到他被幼崽喊饿的叫声惊醒。

生病的三只狼崽中的一只正拱着他,咕咕噜噜的,纳索轻柔地嗅了嗅他,舔舔他的脑袋,发现他已经退烧了。

oga狼发出类似喃喃自语的声音,撑起前半身,把这只幼崽叼到自己的下腹。幼崽用力地划动四肢,想从干瘪的乳头里吸咂出甜甜的奶来。

布莱克忽明忽暗的眼睛在洞穴中亮起来。

这只幼崽撑过去了。

纳索又舔了舔他,却感觉疾病的气味在巢穴中没有减轻、反而加重了。他疲惫地用鼻子摩挲另外两只生病的幼崽,发现他们浑身热烫,安静得有些诡异。

一只没有生病的幼崽忽然哭叫起来。纳索转过头,下巴蹭蹭她的头顶,表示安抚。

他又一次开始了对患病幼崽的舔舐,布莱克也将头靠过来,想用这种原始的方式给孩子降温。他们的脸颊相互摩擦,仿佛一种患难相依、相濡以沫的慰藉。

夜半时分,两只病患中的雄性幼崽开始了抽搐。他的四肢不自然地弹动着,忽然伸长脖子,歪斜着脑袋,小嘴里先是淌出黏稠的唾液,然后痉挛地呕出混着绿色的白沫。

纳索惶然地喘息着,小心翼翼地将他的头扳正,发现他的脖子像折断一般软弱无力。

他小小地呼唤着,病患中的雌性幼崽勉强回应了他,雄性幼崽却毫无反应。

纳索将头枕在了布莱克身上。他的alpha伴侣默不作声地舔舐着他的面颊。

纳索仍然每隔十几分钟轻声地呼唤着,希冀得到一个奇迹,期盼重病的幼崽会突然痊愈,像以往那样精神起来,爬到他的肚子上喝奶。能够进食,就意味着能够活下去。

荒野中从来不缺奇迹。

但这次奇迹没有发生。

雄性幼崽的抽搐停止了。

纳索低下头嗅了嗅他,从胸腔中溢出一声撕裂的悲鸣。他反复舔舐这具小小的躯体,衔起他,好像还想让他站起来。

布莱克凝视着他,轻轻撇开他的头,自己咬住死去幼崽的后颈,将他拖到怀里。

黎明的第一抹亮光擦出天际的时候,强壮的黑狼叼着幼崽的尸体离开了洞穴。他要把它丢得远远的,以防掠食者循味而来,也防止疾病在营地中传播。

纳索舔舐着最后一只生病的幼崽。她依然虚弱,体温还没有回归正常,但仍努力地抬起头,慢慢地吮吸少量的乳汁。她的体色比其他狼崽都淡,是金黄色的,像一滴形状完美的琥珀。

小小的琥珀。

布莱克回来之前,伦恩来探望了纳索。他翠绿的眼睛含着雪一般的水,闻嗅着五只幼崽。

他来分享纳索的悲哀。

即使在一个结构正常、团结一致的狼群中,也通常有将近一半的幼狼没机会过生命中的第一个生日。

除了寒冷,饥饿是更加邪恶的魔鬼。

狼群团猎的频率比以往更高,失子的头狼迫切地想要保证其余幼崽存活。而把注意力集中到捕猎上时,对领地的巡视就相对松懈了。

于是,纳索在营地附近闻到了不属于布莱克狼群的狼的气味。

琥珀的状态时好时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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